薛成
千里彝山,有数不清的民间菜肴,道不尽的民族风情。每年腊月到了,年关就近了,年味也越来越浓了。在紫丘山下、蜻蛉河畔,在青山环抱、古木葱茏的彝家山寨,家家户户的杀猪饭就拉开了序幕,热情好客的彝家人总会用肝参、涝渣米酒、腌肉等传统菜肴来招待来自远方的客人。
在彝乡工作多年的我,常常有机会品尝到回味无穷的涝渣米酒、香味袭人的腌肉、风味独特的骨头饭……这些有着悠久历史、独具风味的彝家美食,常常从山野乡间走上繁华都市的餐桌。
每到稻谷飘香、玉米金黄的秋收时节,在云南省楚雄州大姚县赵家店镇的彝族村寨里,随处都可以品尝到黄澄澄、香喷喷的涝渣米酒。忙着收种,累了一天的彝家人,总要摆出大钵头,倒上几大碗涝渣米酒,一边招待来帮忙的村邻,一边自饮解乏。老乡们常常踏着黄昏的脚步归来,几碗酒下肚已是掌灯时分,迷迷糊糊有些醉意,伴着声声犬吠进入梦乡。
说是米酒,它确是用大米精心酿制而成。但它可不是普通的酒。我端着清晃晃的酒与身旁的老普碰杯,他开心地说,每年夏季刚过、秋意渐浓的时候,他们就会用上等的大米在水缸里浸泡一夜,晶莹透亮的米被泡得柔软发亮的时候就可以进行下一步了;然后用竹筛滤干水分,放到木甑里蒸熟,再把它盛到瓦盆里散热过后,撒上酒曲,兑上少量的水,最后把它盛到瓦罐里捂上盖子。十多天后,涝渣米酒就散发出扑鼻的清香。只要客人到家,彝家人总要抱起大瓦罐,滤了米渣,端上一大碗黄澄澄的涝渣米酒招待客人。
俗话说,有酒无菜不成席。彝家人的杀猪饭,是村村寨寨里最隆重的“节日”。谁家杀年猪的那天,全村的男女老少都要聚拢来,好客的彝家人桌子上总少不了“彝家三味”(肝参、腌肉、骨头饭),大家吃着彝家美食,常常要到酒酣耳热、夜深人静时,才恋恋不舍地散去。
黄昏时,我又回到黄羊岭村,在我20年前驻村的地方,到老普家吃杀猪饭。坐在被冬日暖阳温暖着时光的农家小院,我被一股浓浓的乡情包裹着。我开心得像个小孩子,东瞄瞄、西瞅瞅。
老乡端出了一大盘雪白的生猪油,一盘微带瘦肉剁碎的脆骨,只见他炼净生猪油,去掉油渣,连骨带肉爆炒后,舀上一盆热腾腾的米饭倒在大铁锅里,“呲—呲—呲”的声音响起来,阵阵香气就会扑鼻而来,拌炒三五分钟,再撒上花椒、胡辣椒等佐料,一碗碗骨头饭就盛到乡亲们面前。看着乌黑的三脚架上,“红红火火”的火塘上,一口口大锅里热腾腾的美食,惹得我口舌生津。
我们围拢坐在松毛铺成的桌子前,无拘无束,开心地说笑,兴致盎然地喝着涝渣米酒,尝着腌肉,吃着骨头饭。一碗美食还没有吃完,笑嘻嘻的厨娘又给碗里加满了。他们话不多,但你一句话还没有说完,一杯酒就给你倒满,一碗热汤就端到面前。我们吃到散席,桌子上的碗里都是满满的。这彝家人的热情厚道,可见一斑。
老普自豪地对我说:“如今咱们彝家人的日子越过越红火了,子女们在昆明都买了房、有了车,当上了网红直播带货,两个孙子在省城上学,我们老人在家也发展了枇杷、花椒等产业,搞起了乡村旅游,今年杀了两头猪,你们尽情地喝,尽情地吃……”
我品尝着“彝家三味”,万般滋味涌上心头,这热气腾腾的农家蒜苗小炒,血红的肝参,金灿灿的骨头饭,红彤彤的纯生态的南瓜,白生生的排骨炖萝卜,哎呀,这样琳琅满目的彝家美食,我在醉意朦胧中小声地数了数,足足有18道啊!
我不由自主地打开手机,与远方的朋友聊天:“请你看看,如今彝家人的日子好过了,当年的‘土八碗’已经成为新时代的‘十八碗’了,真是今非昔比,想象不到啊!”此情此景,让我身心全部被打开了,感觉瞬间“满血复活”,成为了一匹汗血宝马,奔向无垠的远方,美好的生活诗篇,情不自禁地流淌……
夜幕降临了,我们围着火塘继续喝酒聊天,悠扬的三弦弹起来,欢快的左脚舞跳起来,我们尽情欢歌,歌唱我们美好的新时代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