●鸣水沙
飞过云朵上的蓝,那绿就滴落在芦苇花蕊。
风压过芦苇荡,
秋色把花香送进城市的街灯上——铺满灯光的街道。
落叶有霜,
鸣叫、水声,从清晨到暮色下坠;
水声裹紧鸟的鸣叫。
有无数个音符,是鸟飞过大地时,留在路上的回音。
聚集在水上,沙在鸣叫声里醒来,鸟说:“这是鸣水沙。”
把沙养在玻璃罐里,放上通泉草,
水一动,通泉草晃着通泉草,鸟鸣就来了。
屋舍的书桌上,无数只鸟从书页里飞出飞进,
很多名字我叫不上来,它们的羽毛亮着各种颜色。
色彩与鸣水沙,不断地增多,最后,满屋都是鸣水沙,
我看见色彩在飞翔。
●夜合叶
月光之下,屋舍静静地躺在寂静之中,
连松针也静下来。
我合上《热爱生命》的第90页,想到了母亲。
今年过了正月,母亲刚好九十岁。
很多事情她想不起来,包括她失去的爱人和青春。
院落北边有棵菩提树,树下长着一簇簇夜合叶。
它们在触碰时关起门,叶片紧密有序地合拢于柱杆,
像时间的鱼,把鳞片紧进肉身。
坐在树下,坐在夜合叶之间,时间合上了奔跑。
母亲的小屋,
在早晨醒来,在傍晚开起门窗,
像夜合叶。
一关上门窗,屋外的风雨,屋外的忧伤,屋外的喜乐。
都与她无关。
●水流从不激活忧郁
吹响的笛声,
从深山的野竹箐、仙人洞、戈平河流入不小的江。
穿过山岚,走过瓜果的小院,又流进峡谷深处。
水流从不激活忧郁。
四季轮回,它就这样流,静美地流。
坐在水流过的岸堤,它只带走眼睛里的凝视。
至于一些藏在心底的暗伤,它从不触摸和唤起。
它就这样流淌了时间,在岁月里敲动生活的字词。
永远把水里的歌声流出来,
连同鸣水沙里的情也流出来。
我听到野竹箐的鸟鸣和碧绿的木叶之歌。
仙人洞前的流水,正吟诗歌赋,仙人们说着人间的事。
戈平秋色,流涌着水的清纯,看见沙,我看到了清澈。
此时的流水,激荡着我,
但从不把忧郁激活。
有水的山谷,也从不忧郁。
●黎山之下
黎山在众山之中,耸立着高峻和远大。
云在早晨刷过山巅;雾在晨曦中慢慢地走。
在山上,云雾之中,
有云朵漫过山巅,那山中就有仙景和灵气。
我想找到宋朝时期建盖的寺庙,落在草石间的碎瓦砾,
它们听过经书。
雨水打响着墙,
瓦片接住的雨滴,
弹出唐代的诗歌。
它们一起在日夜里消解时光中的微妙。
爬上黎山之顶,黎山之下,
远山如墨迹描过白纸,
看不到繁华之中的喧闹。
高楼和别墅,只在远山之中。
江水、湖泊、大地上只有绿色;
水闪着银光,大片大片的绿色,向更远处奔流。
我找我的故乡的屋舍,
只有方向,别的在烟云中一望无际。
环顾四周,只有空荡荡的远方。
脚下的草,露出昨夜的月光,
露珠里有银光,它比身外之物,光泽四溢。
读清风,看烟云,望远方。
小小的草长出秋风,随南来的风,吹响骨头里的笛孔。
它们在黎山上歌唱,从不想有谁听懂有谁听不懂。
它们一直唱,唱出月光,唱出一个遥远的人。
●路过秋色
秋色染过的村庄,一串串粮食喂进剥粒机,
让人看见金色。
我在黄澄澄的玉米粒中,找那一滴汗水,活在三十年前。
替代黄牛耕播的机器,冒着柴油的烟雾。
秋色进城了,是在几片黄叶上和风的清凉中。
而我在屋舍看到的秋色,是一个远遁于记忆的世界。
秋色中的农家人,很少生火了,炊烟成了曾经。
一幅在框架上的秋色,它始终显露着瓦房里的温暖和爱。
谁都不想隔着情,一直追赶记忆中的“秋草黄,人未老”。
路过秋色,看到一位老人的脸皮,她的皱纹,有核桃般的纹路。
顺着纹路,岁月这个东西,真的是个东西。
在晨曦中看到日光,那个方向是东边。
夕阳西坠,无限之好,那个方向是西边。
而秋色,从东向西移动,站在其中,秋心就是自己。
举过头顶,伸向秋色的手,只要轻轻一抓,总会抓住点什么。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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